怀念父亲图文

笛声幽幽

——为怀念父亲而作

写在前面:

重阳节,是中国传统节日,节期为每年农历九月初九。至于重阳节是不是父亲节,百度查无实据,不过群议颇丰。为了响应“群众号召”,表述思老念老之情,故重发旧作。因历史原因和殡葬改革,祖坟无碑志,无坟头;又因个人原因,父亲无遗照无影像。修改作图之中,父亲身容重现,吾随年已古稀,难抑老泪拂面。谨以图文,表示怀念,以慰吾心,以藉祖灵。

农历辛丑年九月初八

一次回家时,在四弟的厢房内偶尔翻着一支竹笛,虽满是灰尘,擦拭之后依然熠熠闪光。竹子微黄,漆面红蓝相间,只是嵌着的两个黄饰穗有些暗淡,笛身掷在桌子上还铮铮作响。我不由地把它攥在手里,接连擦了好几遍,郑重地将它挂在堂屋北墙的正中央。这只竹笛是我父亲生前用了几十年的正宗的“潇湘笛”。它长短适度,音域宽广,配上本地的芦苇膜,吹起来声音格外清脆。看到它,我不由得想起了已故多年的父亲,好像从那支笛子中又传出了悠扬的“小放牛”。

父亲讳字福海,号青善,生于年,病故于年农历九月二十六日,享年66岁。父亲性格聪慧豁达,勤劳辛苦一生,以农为主,闲时经商,无特长却颇有见地,仅脱盲但知识甚丰,是附近闻名的“小诸葛”、“大孩子”、“乐呵王”。

他活得潇洒。他给农业社喂牲口,那年我刚五岁。听母亲说时逢大雨,家里的破瓦房不间雨,炕席压在屋脊上也无济于事,屋里小盆大碗都接满了水,可他呆在生产队的牲口棚里躺在铺上拿着笛子楞吹“小放牛”,气得祖母直骂娘,他却说“吹笛不关下雨事”。年在食堂他当司务长,我才8岁。开饭时间一到,他先是拿着半尺多长的一截儿铁棒猛敲破钟,然后煞有其事地来个“金鸡独立”,紧接着全身飞快地旋转,一边旋转一边可着嗓子喊“开——饭——啰—

—”,惹得半道街的妇女和孩子们阵阵嬉笑。年至年期间村里的俱乐部50多人数他岁数大。他除了吹笛子,还买了凤凰琴。他敲的梆子点儿准、声儿脆、板眼清、不打嘴,不进村单听响声就知道准是“海哥”打的。

他活得充实。他扬场,不但有风无风都能扬净,还是左右开弓的“双把木锨”;他扶耧,种麦季节在生产队一扶就是十天半月,尤其是往收完稻子的干水田里播种,为了保证种子入土整个身子都要扑在耧上,胳膊痛得不能拿筷子,也不让别人替;吆喝牲口,别人把

走得快的听话的牵走了,他经常使用老慢牛却毫无怨言。早年他背着箱子卖红薯、雪花膏、桂花油,后来又推着独轮车卖西瓜、猪蹄儿、芝麻酱,得癌症之前还拉着排子车往返几十里到市内收购破竹筐。他没上过学,但账目头清楚,打算盘顶珠悬珠都会用,还经常教我背诵“秤头溜”。他不仅爱看闲书而且还有讲不完的故事。在被窝里给全家讲东静庵“黄蛤蟆当军师”的传说,讲三台山“三皇姑骑虎成佛”的故事,讲“张果老卧牛城南钉城门”的轶闻;在大街吃饭场讲“小八义”、“岳飞传”、“花碧莲捉猴”,一说就是小半天大半夜,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有笑声、就有欢乐。

他活得坚辛。祖父在世时全家三代人7口只有四长见方的一处小院,北屋和东屋还是年久失修的破瓦房,祖父、祖母和叔叔、小姑姑住北屋,父母和我住东屋,西边是土棚,一间厨房,一间牛棚,一间过道,南面与邻居共有一堵矮土墙。叔叔大了要成家,52年父亲不顾祖父的反对买下了南邻的宅院,成交时多少钱不知道,只知道是用许多石粮食买的。当时我年龄小,只记得每年麦收后用斗给人家量小麦,装满一斗先倒在簸箩里,菠萝满了再装进布袋给人家扛过去,58年祖父去世后按约定支付了大部分,剩下的分期结付。欠债总是要还的,成立合作社后土地充公,后来又吃大锅饭,接着是三年自然灾害,吃都吃不饱,哪还有能力还债?再后来国家实行鼓励生育,我们屋里7口,叔叔屋里9口,都成了多子女困难户,一到人家催债,弟儿俩就犯愁。叔叔脾气赖,犯难了就耍脾气,耍脾气就说难听话,没好听的房主就告状,一告状父亲就得给人家赔不是,不止一年,也不止一次,直到78年分了责任田有了可支配的粮食又继续还债,一直到房主82年去世为止,这是我至今也难以忘怀的事。“屋漏偏遇连阴雨,破船又遇顶头风”,66年四弟出生不久,母亲又得“湿性结核性胸膜炎”,天天打针吃药,里里外外全靠他一人奔忙。衣服穿得是旧的,口粮不多是借的,月月不进钱,年年不见肉,房主催债没个够。外祖母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和嗷嗷待乳的四弟,背着父亲执意要把四弟送人,他知道后坚决反对,是坚强不屈、辛勤劳作的父亲独自一人支撑起了这个家。

他养子重教。“子不教,父之过”,他深深懂得这个道理。膝下四男一女,他都不放过教育的机会。当我在生产队无端受到戏谑执意要与别人干架时,他给我讲“韩信胯下受辱”的故事;当我为成功而急躁时,他给我讲“鸭子与老鹰比赛过海”的趣闻(类似龟兔赛跑)。

低指标时一元钱只能买一个烧饼,他饿着肚子从城里买回来的却是《黄帝内经纪要》和《针灸学讲义》。他说现在买书最合算,留着你们长大看。为了我们的学习,他把教我们的老师看做亲兄弟,逢年过节总是把他们叫到家中吃饭或亲自到学校问候。年前后母亲先得“湿性结核性胸膜炎”,后又患上“骶髂骨结核”,一躺就是三、四年,他又当爹又当妈。我和二弟、三弟都上来了,不能帮他干活且都是能装饭的半大小伙儿。大锅饭地里不增产,小买卖队里不让干,喂口猪没泔水饿得直窜圈,他盛怒之下一用力将猪腿折断。我知道这是因为家里缺吃少穿他窝火。可急过之后,东挪西借,硬是让我们四个大的都读完了高中。

他爱子执著。低指标时,他在邢西左村水库当民工,还把工地上发的花籽皮做的食饼给家里捎来。当我和弟弟嚼着那像棉花团一样的东西狼吞虎咽时,想到他饿着肚子拉石头的情景,我哭了;年特大洪水,正值我考上孔桥中学,十二、三岁的孩子每天趟着齐腰的水过七里河他不放心,起早搭黑一连接送多少天已不记得;土地承包后,二弟体弱,和我都在外地工作,为了让我们屋里休息日能睡个安生觉,不知什么时候就把责任田给浇好了。那时我想,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让他老人家不操心呢?什么时候才能让二老享几天清福呢?竟想不到,他却因癌症离我而去了。

他去得安然。“这就是我的地方!”三弟的责任田正好在我家坟地,当春天浇小麦或秋季收玉米时,在地头休息他总是左量右画,指着他现在安息的地方,一边说着,一边还躺在那个地方晒太阳。每当这时,他很坦然,但当儿子的却哭笑不得。

我哭了,当得知他患的是食道癌并且已到后期时。我为没有让他过上一天好日子而哭,为每个月仅5元钱的赡养费一次也没兑现过而哭。祖父53岁死于癌症,叔父51岁死于癌症,我为父亲偏得这害得我祖祖辈辈不能长寿的不治之症而哭!治疗期间,他不顾自己的病

情严重还叮嘱我和二弟要按时上班,可当我有次下班回来见到他仍像往常一样在村东桥头和乡亲们对弈时我的心碎了。平常也爱下棋的儿子再也无心看那些棋子了,看到的只是父亲那日益消瘦的蜡黄的面庞。得的什么病,虽然我们不会告诉他,但是瞒不过他的,他心里清楚,他是在与病魔做最后的抗争!他就是这么个脾气,不怕鬼,不信邪,临终时还嘱咐我们后事从简。

父亲他走了,真的躺在那里了,在他劳作了一辈子的黄土地,他生前已经选准了的永远属于他的那一块地方!父亲的一生是平凡的一生,勤劳的一生。他虽然没有像《我的母亲》中的老人那样养育出伟大的军事家,也没有像《背影》中的老人那样培育出著名的文学家,但他的确同普天下千万个做父母的一样,尽到了做父辈的应尽的职责。父亲虽然离开我等已经很多年了,但他乐观活泼热爱生活的姿态还在;辛苦劳作勤奋好学的精神还在;淡薄人生来去任然的理念还在。他像长征途中那个手执笛子,悠然自得的坚强的老战士一样,永远印记在儿女们的心中!

附:发表在年3月17日《邢台老年》上的《怀念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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