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类工作马克思生活记述完

  愚昧无知是个恶魔,我担心它还会演出一些悲剧。最伟大的希腊诗人有理由在迈肯尼和底比斯的可怖的戏剧中把它描写成悲惨的命运。

——卡尔·马克思 

  马克思在普鲁士旅行期间亲眼看到了,他流亡以来普鲁土的工业是怎样发展起来的。大工业形成了,轻工业借助于机械化给市场提供了愈来愈多的日用必需品,银行的保险柜里装满了工业产品的利润,资本家组织了股份公司,新的大银行出现了。   但是,德国的四分五裂状态仍旧是经济发展的最大障碍。它没有一个中央集权的政府。然而德国的资产阶级在他们争取新市场的斗争中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权。   马克思也发现,随着德国工业的飞速发展,对工人的剥削也增加了。工业资本家一年比一年获得更多的利润,企业主仅支给工人勉强能维持生活的工资,工人们在贫民窟中过着受饥挨冻的悲惨生活。没有任何社会设施,因而对于疾病或不幸事故毫无保障。   这时,德国工人教育协会还一直在人民党的航道上漂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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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八六二年拉萨尔来到了伦敦。   马克思同他的家庭又飘泊在急难之中。房主勒令迁居并扣押其家具杂物。为了不让拉萨尔看出他们的窘境,燕妮把自己不可缺少的东西都典当了来招待他。   拉萨尔态度十分傲慢,自命为“德国工人运动的代表”,并提出漫无边际的计划。马克思和燕妮看透了拉萨尔,暗地里对他的夸夸其谈觉得好笑。   “你是一位开明的波拿巴主义者!”马克思嘲笑他。   拉萨尔气得跳起来,大声地嚷道:“你太抽象,不懂政治!”   拉萨尔动身回去了。这时马克思写信给恩格斯说:“你只要来这里住上几天,就会有一整年的笑料。这就是我曾非常希望你来这里的原因。这样的机会不是每天都有的。”[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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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克思写作《资本论》的工作进行得很缓慢。他得了一种厉害的病,不易治疗的痈,使他几个星期不能坐到写字台边工作。   马克思比以往更加坚信,资本主义的发展、国际关系的加强以及各国资产阶级的军事联盟,迫使工人阶级不得不创立一个国际工人组织,这个组织不应该单纯为经济斗争服务,而且必须要为政治斗争服务。   前些年的危机有力地推动了各个先进资本主义国家的工人运动。波兰的起义、意大利和德国的民族解放运动和战争、美国的内战以及英国资产阶级联合奴隶主转入干涉这一内战的危险,这一切对上述运动均发生了影响、起了作用。   马克思力图把各国无产阶级的组社团合成一个国际组织。他几乎每天都给恩格斯写信,两位朋友花了很多时间商量怎么办。当准备工作一切就绪之时,国际工人运动的盛大集会终于在一八六四年九月二十八日在伦敦举行了。   马克思作为德国工人的代表坐在主席台上,牙痛和痈痛病折磨着他,因此他讲话很少。但是,他提议成立一个常设的国际工人组织;并且立即组成一个委员会,由该委员会制订章程,起草告各国工人的纲领性宣言等建议都得到了大会的通过。   马克思也被选进委员会(后来称为“中央委员会”)。各国各个工人组织的派别的代表都出席了会议,它包括:德国共产主义者,英国工联主义者,法国蒲鲁东主义者和英国欧文的信徒等。   马克思曾对他的一个朋友说:“国际的这个纲领必须是一个无产阶级的纲领。它不能模棱两可,而应含义单纯,应该不排除那些在其自身发展过程中差别很大的工人团体。这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马克思受委托起草大会开幕词,他决心使措词非常明确,以便只有最低级文化的工人也都能看得懂。   他在纲领中从一般财富的增加出发证明了:在资本主义的条件下工业发展的结果绝不能清除工人阶级的贫困;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工人的境况不会改善,而且会恶化;工人阶级将继续在经济上受剥削、政治上受压迫。他指出,如果要消灭剥削和压迫,那么应该完全消灭生产资料的私有制。   象在《共产党宣言》中那样,他在纲领的结尾写上了“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战斗口号。   马克思还起草了共同章程。他在引言中探讨了《国际工人协会》,即《国际》的纲领的基础。   他阐明了:“工人阶级的解放应该由工人阶级自己去争取;工人阶级的解放斗争不是要争取阶级特权和垄断权,而是要争取平等的权利和义务,并消灭任何阶级统治;劳动者在经济上受劳动资料即生活源泉的垄断者的支配,是一切形式的奴役即一切社会贫困、精神屈辱和政治依附的基础;因而工人阶级的经济解放是一切政治运动都应该作为手段服务于它的伟大目标。”[42]   马克思的建议被中央委员会,即后来的总委员会所采纳。   马克思身为国际无产阶级运动的领袖在以后的时期时刻注意到,把科学社会主义的理论作为第一国际斗争的基础。   同时,他又进行大规模的组织工作。   马克思认真地准备大会的决议,并实际完成了领导第一国际的全部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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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俾斯麦在一八六二年担任普鲁士首相以来,发动了对丹麦和奥地利的战争,使普鲁士成了德意志的霸主。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汉诺威、黑森选侯国、黑森—拿骚以及邦伯领地黑森—霍姆堡和美因河畔的帝国自由城法兰克福都被合并到普鲁士王国。俾斯麦采用“铁血政策”部分地实现了他统一德国的计划。现在他同那些还保持独立的北德诸邦建立了由普鲁土领导的北德意志同盟。俾斯麦还同南德诸邦缔结了秘密同盟。   普鲁士国王的专制统治是新宪法所赋予的。通过一系列改革法案,俾斯麦成功地为普鲁士征服德意志争取到了资产阶级,赢得了他的“自上而下革命”的胜利。   就在这个时候,卡尔·马克思正在伦敦写他的《资本论》。贫困比以往更加压得他透不过气来,痈比以前更厉害地折磨着他。过度的夜间工作损害了他的健康,贫穷和抑郁使他的身体很虚弱,因而他常常病倒。   但是,他总没有失去他那幽默的风度,严重的脓疮使他显得象一个“该死的老头儿”,他痛得很厉害,不能继续写作。他给孩子们朗读《荷马史诗》、《尼贝龙根》之歌、《唐·吉诃德》以及《一千零一夜》的故事,他给孩子们讲上述那些书的内容,教她们独立思考,体会这些文学作品的美。   马克思用同样的方法跟她们谈论政治和宗教。   他的二女儿劳拉爱上了一个快要参加毕业考试的医科大学学生保尔·拉法格。后来,他们俩订了婚。   马克思带着这位青年人到汉普斯泰特荒阜去散步,给他讲述他那人类社会发展的天才学说。   拉法格在散步中经常得到启发和鼓舞。当马克思重新坐下来工作的时候,拉法格就向马克思夫人燕妮和姑娘们讲述,马克思的谈话给了他多么强烈的印象,他说:“就象在我眼前揭开了一道帷幕,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清楚地把握住了世界历史的逻辑,并且能够找到社会发展和思想发展表面上如此矛盾的现象的共同的物质原因。这一切使我非常惊讶,好几年后这一印象还留在我的脑海中。”[43]   劳拉和其它两位姑娘一样热爱她们的父亲,孩子们也称马克思“摩尔”和“老尼克”。劳拉对她的母亲微笑着,她对拉法格所受的鼓舞十分高兴。   “是的,他赋予人类思考和说理的能力是非常惊人的,”大女儿燕妮说。   “他是我们大家的理想的朋友!”母亲赞同地说。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因为她已经在为劳拉的嫁妆操心。累累的债务压得她透不过气来,但是,她对孩子们仍然笑语如常。她想到,她的摩尔尽管被贫困的烦恼和痈的痛苦所折磨,但他多么高兴,他的伟大的著作已经完成,并且即将开始写作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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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克思经过长时期的研究,现在把《资本论》第一卷已经编好、誊清,以致他可以写信告诉恩格斯:   “手稿的第一部分终将在下星期就要寄给迈斯纳了。今年夏天和秋天的拖延的确不是由于理论,而是由于身体情况和生活问题引起的。从第一个痈动手术到现在已经整整三年了。从那时以来,这东西停止发作都是一些短暂的间歇,龚佩尔特一定能肯定地告诉你,如果你得了这种鬼毛病,一切工作中要算搞纯理论工作最不相宜了。   至于现在这个痈,两星期左右就会治愈。我现在很了解怎样对付它,我已经又开始服砒剂了。”[44]   再过六个月的时间,《资本论》第一卷就完全脱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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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八六七年四月初,马克思离开伦敦乘船到汉堡他的出版家那里去。   一场大风暴使航行在大海中的船颠颠簸簸。初次晕船使马克思紧紧靠着船舷上的栏杆站着。他很喜欢那位船长,矮小的个子,总是那样幽默诙谐。桌椅都颠得象在跳舞,但马克思还是同几个也晕船的旅客聚在一起饮酒娱乐。   一个在秘鲁东部流浪了十五年的德国人带着一个有价值的收藏品,马克思喜欢听他讲有趣的故事。马克思后来用闲逸的幽默语调写信告诉恩格斯说,这个人带了一个女人,她象一匹没有牙齿的老马,但是说得一口漂亮的汉诺威话;还有一个伦敦牲口商人,他是个地道地道的约翰牛,他对那个女人讨厌得要死。   马克思在过惯长期的单调生活以后,感到船上有趣的生活相当愉快。   在汉堡,他把手稿交给了出版家,然后他旅行到汉诺威去,监督他的著作的排印。他住在妇科医生库格曼那里。他很快恢复了旅途的疲劳,兴高彩烈地给恩格斯写了封信。   一八六七年八月十六日夜晚,马克思校对完了他的著作的最后一张清样,他如释重负,放下了手上的笔,“这样,这一卷就完成了。其所以能够完成,我只有感谢你!没有你为我作的牺牲,我是决不可能完成这三卷书的巨大工作的。”[45]马克思写信给恩格斯这样说。   第二年,马克思要庆祝他的五十岁生日。他想到他的境况,他发现自己仍然一贫如洗,但庆幸的是他化了毕生精力著作的《资本论》的第一卷现在已经可以付印了,这种喜悦使他忘记了一切家务方面的忧虑和身体上的痛苦。   他再一次审读那篇早在六月份就已写好的序言。序言的最后几句话是这样写的:   “任何的科学批评的意见我都是欢迎的。而对于我从来就不让步的所谓舆论的偏见,我仍然遵守伟大的佛罗伦萨诗人的格言:走你的路,让人们去说罢!”[46]   马克思还回想起他的青年时代、大学生时代,回想起《新莱茵报》、革命以及后来的那些年代。   流亡的岁月几乎是难以忍受的,它带来了饥饿、贫困和疾病,也带来了无数的烦恼和可恶的事情。但是他完成了两件伟大的历史性工作:即建立了“国际”,写完了《资本论》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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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克思最近几年一直注意研究德国工人运动的发展,并且特别注视青年旋工奥古斯特·倍倍尔的政治工作,这位青年工人正在成为科学社会主义的坚定拥护者。   马克思把研究德国工人报纸看成是最严肃的工作。   一天早晨,正好拉法格来了,马克思胸脯上虽然有两个大痈折磨他,他还是兴奋地从他的座椅上站起来。   “你听着,”他说,“工人教育协会在纽伦堡的联合会议上终于摆脱了资产阶级。这件事要归功于倍倍尔。他们公开拥护国际的纲领,这是前进了一步。”   他伸手去拿烟盒。   “我现在本来不应该抽烟”,他说着,并斜睨拉法格一眼,“但是……”,——他一边说着又拿起报纸——“这太好了,它使人一下子就把医生的劝告忘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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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当马克思收到他的朋友恩格斯的来信时,全家总是非常高兴。他把信念给燕妮和孩子们听,恩格斯询问他们的债务情况,他想还清这些债务;此外,他通知马克思,他将在最近五年到六年内每年寄给他三百五十英镑,让马克思解除经济顾虑,安心工作。   马克思和燕妮为这位朋友的慷慨的巨额供给所感动。当他们审查自己的经济情况时,他们发现,当票数不清,杂货商的售货单积得很多,好象是一堆厚厚的手稿。   马克思在计算着。   单是偿还当铺的钱就需要七十五英镑!所有没有用针钉牢的欠账的单据反正都摆在那里,可以找到。还要加上税款。欠医生的账还没有计算在内。   燕妮决定清理屠夫的,面包师的和牛奶商的账单。不算欠医生的钱,最后总计欠大约二百一十英镑。马克思把它全部记了下来。   马克思窥视着他的大女儿燕妮,她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在一个英国人的家里担任家庭教师,她忍耐地分担着家庭的窘境。   马克思的夫人燕妮也由于长时期贫困丧失了她先前的镇定,而变得神经衰弱,敏感易怒了。   最大的女儿紧倚着她的父亲,杜西也来到他的身边。马克思看到女孩们的忧郁的面容,更加清楚地体会到他的朋友恩格斯的慷慨帮助的伟大情谊。多年来他们靠着他生活;恩格斯也一而再,再而三地主动帮助他们。   他走向写字台,翻阅草稿,继续写作《资本论》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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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的太阳照耀在伦敦上空,喧噪的群鸦环绕着塔桥的高塔发出一阵阵尖声的哀鸣,巢里第二次孵出的肥硕的鸲鸦张嘴望着正在飞翔的老鸦,有时展开双翅,啪打啪打地想飞。   马克思从大不列颠博物馆走出来,他绕道经过市街,正走到国会大厦,这时他的女儿燕妮突然迎面走来,拦住他。   “老尼克!”她叫了一声,跳到父亲跟前,紧紧地抱着他。   燕妮当时已经二十五岁了,她崇拜偶像似地热爱她父亲。今天从爱森纳赫传来了一个消息,她必须立即告诉她的父亲。跑得喘不过气来,停了一会儿才说出话来。   “邮局送来了一个好消息,”她终于说道,“倍倍尔的愿望在爱森纳赫实现了,社会民主党在代表大会上已经建立,他们决定加入国际!”   马克思惊喜地站在街心,燕妮见他喜色满面,注意观察他内心怎样活动。一会儿,马克思突然把手抱住她的肩膀,大步向前走去,使燕妮几乎跟不上他。   “这件事好,实在太好了!……建立了一个革命党。我必须听听恩格斯对此有什么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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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年,德法战争爆发了。那时,马克思正想到卡尔斯巴德[47]去旅行,以便最终摆脱恶性肝胆病和几年的痈症所带来的痛苦。   拿破仑第三登位时曾经宣布,帝国将推行和平政策,后来被一个政治冒险家改变了方针。新帝国的资本家们要进行新的侵略扩张,以增强他们的经济力量。拿破仑第三反对德国企图统一,而俾斯麦则想扩大普鲁士容克地主的君主国。因此,他伪造普鲁士国王与法国大使贝内代蒂在爱姆斯温泉的会谈结果,从而导致法国在一八七零年六月十九日宣战。德意志举国上下全力以赴,去最终实现国家的统一。这件事关系到各个阶层和各个阶级,特别是关系到刚刚于一八六九年在爱森纳赫成立了独立的革命党的工人阶级。但是这个党还太软弱,不能通过革命而建立一个统一的德意志共和国。而德国的统一仅是依靠容克俾斯麦在君主政体的基础得以实现。   普法战争首先是一场正义战争,因为这场战争有助于德国的统一。假如拿破仑胜利了的话,德国的统一还不知道要推迟到什么时候,但德国的工人阶级就有可能在民族的基础上开展独立的德国工人运动。   马克思现在五十二岁,须发已经灰白,但是他仍然怀着极大的兴趣注视着这个事件。   战争爆发后几天,马克思受国际总委员会的委托起草一篇致各国工人的宣言。他在宣言中写道:   “在德国方面,这次战争是防御性的战争。但是,究竟是谁把德国弄到必须处于防御的地位呢?是谁使路易·波拿巴有可能对德国进行战争呢?正是普鲁土!正是俾斯麦曾和这个路易·波拿巴暗中勾结,以期摧毁普鲁士内部的民主反对派,并使霍亨索伦王朝兼并德国。……   如果德国工人阶级容许目前这场战争失去纯粹防御性质而变为反对法国人民的战争,那末无论胜利或失败,都同样要产生灾难深重的后果。……”[48]   恩格斯同马克思一样早就预见到这场战争。恩格斯由于天才的军事科学论文而在英国和德国非常享有盛名,他再度与他的朋友马克思交换意见。他们知道,德国的工人阶级一方面代表德国人民的民族利益反对拿破仑,另一方面反对普鲁士容克地主阶级的沙文政策。   他们为社会民主党制订了准确的方针。这些方针将帮助社会民主党在战争期间开展错综复杂的斗争。关键在于促进人民运动,而这个运动在程度上和时间上必须限于德国的防御,当然包括排除进攻,促进和平。然而必须强调,德国民族的利益不同于普鲁土王朝的利益。   对此,马克思写道:“每个人都将反对兼并亚尔萨斯一洛林,而在巴黎一旦由共和国政府,而不是沙文主义政府掌握政权,一定会马上在体面的和平的基础上结束战争。……,而最重要的是:德国和法国工人阶级团结一致,坚持不同意战争,不互相攻击,并且不断地强调这一点。”   拿破仑以及他的军队在色当战败被俘,从而统一德国的危险敌人也就被打倒了,现在应该结束战争。如果俾斯麦要把战争继续下去,那么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代表德国企业家的利益,因为他们以及整个反动派早就对法国洛林的矿产垂涎三尺了。

  工人的巴黎及其公社将永远作为新社会的光辉先驱受人敬仰。它的英烈们已永远铭记在工人阶级的伟大心坎里。

——卡尔.马克思 

  近秋的暴风雨在英格兰岛上咆哮,它带来了爱尔兰海上的风雨和浓雾。   工人们于色当战败后在巴黎宣布成立共和国,并准备武装保卫家园,反对俾斯麦的侵略战争。   马克思现在更加经常地同恩格斯在一起,因为这位朋友一年多以来一直没有在他的父亲的企业里工作。马克思在论述他关于法兰西发展的思想时说:   “这个建立了国防政府的共和国是个反动共和国,它不是作为一个社会成就,而只是作为一种国防措施宣布的,临时政府不只是继承了崩溃了的第二帝国的废墟,而且也继承了对工人阶级的恐怖。”   马克思再也不能安坐在他的安乐椅上了,他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浓密的须发也激动得竖起来,后来他沉思地站住了。   “梯也尔为首的集团是个什么东西?是个律师追逐名位的阴谋。我们必须影响法国的工人阶级,国际应向他们发出贺信。新政府背叛了,它想毫无抵抗地让出巴黎。”   马克思还在房间里沉思地踱来踱去。   “法国工人应该完成他们保卫祖国,反对德国入侵的义务,同时运用共和主义自由提供的一切方法,把工人阶级本身组织起来,始终不渝地、坚定顽强地实现这些任务是法兰西新生的决定性前提。……因此,……赞成接受工人阶级对法国的领导,……,赞成无产阶级为了自身社会解放的斗争所取得的胜利。”   他沉默地望着他的朋友。   “这应该是总委员会建议书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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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格斯留下来过夜等候最新的消息,并且同马克思商议事情。室内烟雾腾腾,角落里小桌上放着几瓶葡萄酒。他们在阅读刚刚寄到的新闻报纸。   “巴黎工人没有遵守临时政府的规定”马克思喊道,“他们已经自己武装起来,有两百个营,他们已经够强大了,还有手工业工人和小商人。五个星期后法兰西帝国就要崩溃了。”他继续说:“但巴黎的斗争将持续一两个月,工人和国民自卫军将保卫城市,他们宁死也不让俾斯麦的军队攻进城来。”   恩格斯点点头,并补充说:   “全国都在加强反抗入侵者,法国人民到处都在战斗,他们不让敌人有喘息的机会。”   马克思认识到国民自卫军的英勇反抗不符合反动势力的利益。已经有迹象表明,富裕的资产阶级和地主由于害怕武装的人民,他们已经准备毫无抵抗地放弃巴黎。他们害怕革命,并且已经派遣外交部长茹尔·法夫尔去同俾斯麦谈判。   德国报纸发表了一条报道,马克思、恩格斯对此表示同意。普鲁士国王称被幽囚在威廉宫的拿破仑为“亲爱的兄弟”。李卜克内西在国会上对此说过:   “法国人民和法国工人比起那个幽囚在威廉宫的奸徒的“亲爱的兄弟”才是真正更加值得尊敬的兄弟呢!”   恩格斯在报纸上读到这几句话不禁大笑起来。   马克思沉思了一会儿,严肃地点了点头,说:   “李卜克内西也同倍倍尔一起拒绝投继续进行战争的信任票,他要求放弃吞并法国领土,尽快地与法兰西共和国缔结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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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饥饿围困的巴黎投降了,但是国民自卫军保留了武器,甚至保留了大炮。德国军队不敢攻入巴黎城内。   新的临时政府的最高领导人梯也尔要求立即同德国进行和谈。一八七一年五月十日条款很苛刻的和约在美因兹河畔的法兰克福签了宇:赔款五十亿法朗,割让亚尔萨斯—洛林及其要塞梅斯和迪登霍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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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法国资产阶级向俾斯麦乞求和平的时候,一八七一年三月十八日晨,巴黎被“公社万岁”的雷鸣般的呼声惊醒了。梯也尔把临时政府的军队调到巴黎北部的高地,去夺取国民自卫军的大炮。   到处敲打警钟,武装的和非武装的工人向政府军推进,政府军队逮捕了他们的将军,并且与工人们联合起来。政府大厦被占领了,红旗——自由的旗帜——立即在市政厅的上空飘扬。无产阶级第一次夺取了政权!   马克思焦急地注视着巴黎城内的事件,他曾作为政治流亡者三次在这个城市住过,而且他自己在那里从一个革命的民主主义者转变为共产主义者。   公社的第一个措施是解散常备军和警察,并且建立人民武装取代它。   贫苦市民的困难由于公社采取紧急措施而得到减轻。分配生活必需品,当铺照常开放,厂主逃亡了的工厂和作坊又迅速地恢复了生产。但是公社只局限在巴黎,没有向凡尔赛进军,未能在反革命利用时间积聚反革命力量之前消灭反革命势力。   马克思预感到危险,但是公社的革命力量使他很受鼓舞,使他排除了一切烦恼的怀疑。贫民窟的穷人迁进了逃亡了的富人的住宅,实行了义务教育和免费教育,为劳动妇女的孩子建立了托儿所和幼儿园,妇女同男子实行同工同酬。   这是英勇的巴黎工人的伟大的、永志不忘的事业!   他们同装备优良的政府军队战斗了七十二天。由于普鲁士──德意志占领军的阻挡使巴黎同外省隔绝,处于梯也尔的军队的严实地包围的战士们在艰巨激烈的街垒战中抗击优势的敌人。   俾斯麦释放了十万名战俘,以增强梯也尔军队的力量去打击公社。最后的保卫战阵地在拉雪兹公墓。几乎全部反动军队同公社武装作战。公社战士高呼“公社万岁”的口号在枪林弹雨中倒下。   胜利的资产阶级进行残酷的报复。刽子手加利菲枪杀了二万名手无寸铁的男人、妇女和儿童。   反动派胜利了。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在凡尔赛宫的镜厅举行德国皇帝加冕典礼,通过掠夺战争而成长起来的普鲁土军国主义国家把它的影响扩大到了全德意志境内。德国被“普鲁士化”了,并且变成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兵营。   的确,新的德意志民族国家对于以前不统一的德意志联邦来说是前进了一步,现在为资本主义迅速发展开辟了自由的道路,德国工人运动从此也强大起来。马克思、恩格斯的学说在站在欧洲革命斗争最前线的德国工人中传播着。   德意志诸侯联盟的德意志帝国用一个新的帝国国会制造了一个虚有其表的议会,帝国国会制定的法案只有得到联邦内阁的同意才能产生法律效力;皇帝是武装力量的最高统帅,他和宰相都不对国会负责;容克地主保留了特权,把持了国家政权。   工人阶级虽然在她的组织上还不统一,目标上还不协调,但是她有两位向卡尔·马克思学到许多东西的领袖,即奥古斯特·倍倍尔和威廉·李卜克内西,他们在帝国国会里有力地主张废除容克地主在政治上和社会上的特权。   “这个由铁和血铸造出来的‘帝国’没有资产阶级自由的土壤,就更不用说社会平等的土壤了。国家将采用建国的手段维持下,长剑曾是‘帝国’的助产婆,长剑也将跟随它走进坟墓。”倍倍尔向俾斯麦大声喊道。   马克思从公社的经验中吸取了教训,公社的意义在于它是全部国家组织的榜样;他指出,只有工人阶级,只有公社有能力使工人和农民群众从贫困和奴役中解放出来。   当然,他也批评了公社所犯的错误。但是他认为公社是新社会的先驱,它是工人阶级的第一个政府,它虽然存在的时间很短,但却开始实行了社会主义措施,在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实现了无产阶级专政。   德国向法国榨取的、作为战争赔偿的亚尔萨斯—洛林的铁矿以及五十亿法朗,只是对德国的容克地主和资本家有利。被资产阶级投机热所支配的创办公司的高潮年代使资本主义繁荣起来了,新兴的德国工业运用了科学和技术的最新发明,出现了工矿大企业,兴建了新铁路网。在竞争过程中摧毁并兼并了许多中小企业的股份公司发展成为大型企业。   但是,工人却挣扎在饥饿线上,并且比以往任何时候被剥削得都更厉害。   马克思又被肝痛和痈所折磨。虽然如此,他仍然坚持《资本论》第一卷法文译稿的校阅工作。   专科医生坚决要他到卡尔斯巴德去疗养,以便制止肝病恶化。恩格斯帮助筹措旅费和疗养费用。后来一切手续办好了,马克思便于一八七四年八月同他的病重的女儿爱琳娜动身前往。   不伦瑞克的朋友库格曼在施洛斯贝格地区附近的一家名叫“日耳曼尼亚”的小旅馆里给马克思一行安排了住宿。如果人们从花园的石阶向上走,那么马上可以到一片乔木林,那儿到处都是大块大块的花岗岩。   马克思常常和杜茜[49]坐在小花园里,给杜茜讲美丽的波希米亚故事。波希米亚已经成了哈布斯堡掠夺的牺牲品。   “捷克人现在一定在期待获得独立,直至哈布斯堡王朝崩溃。”马克思这样预言。   他阅读很多书,并且切实按医生规定的疗程疗养。   “我们两人严格遵守生活制度。早晨六点到各自的矿泉去,在那里我必须喝七杯水。每喝完一杯就休息十五分钟,在这段时间里可以来回散步;喝完最后一杯以后,散步一个来小时,最后喝咖啡。晚上临睡以前,还要喝一杯凉水。”[50]他写信给恩格斯这样说。   马克思只能喝白水,杜茜倒每天喝一杯比尔森啤酒,这真使马克思羡慕她。   马克思特别引以为快的是哄骗了一下奥地利的警察,他以“食利者”查理·马克思的身份,而不是以“恶名昭著”的卡尔·马克思博士的身份住在这里。这一计谋给他带来的后果是必须交双份疗养税。   两个星期之后,疗养区的小报《喷泉报》披露了他的身份,同时,把他的邻居天主教徒、自由派贵族普拉特伯爵当作“俄国虚无主义者的首领”而告发了。对此,马克思只有付之一笑。他确实交了疗养税,所以也就没有人能对他住在卡尔斯巴德造出是非。   杜茜很少外出,因而马克思常常一个人出去逛,他喜欢爬绿树成林的花岗石的山路。他在树林里没有看见鸟儿飞呜而感到惆怅,他写信给恩格斯说:“鸟儿是健康的,因而不喜欢矿泉的水蒸汽。”[51]   最初三星期的夜里他经常失眠,他变得愈来愈容易发怒。的确后来他肝病终于好了,便于九月二十一日经过莱比锡到汉堡,去探访出版家迈斯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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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国的阶级斗争更加尖锐化了。工人们聚集在倍倍尔为首的党的周围,拉萨尔的追随者越来越少,两党联合的呼声越来越强烈。拉萨尔分子为了使他们自己的影响不致完全丧失,他们采取了和解的第一个步骤,导致后来在哥达建立“社会主义工人党”。   倍倍尔当时在监狱里,没有对建党的准备工作发生过影响,威廉·李卜克内西代替倍倍尔进行谈判。   恩格斯通过倍倍尔从狱中的来信,获悉了两党联合的组织草案的时候,他对这些建议很气愤。马克思看到草案时也很愤慨。对拉萨尔派一再妥协。这种完全不可靠的妥协则为资产阶级思想意识铺平了道路,而且只能是新的分裂的萌芽。   马克思、恩格斯同李卜克内西有几十年的交往,一再给他以正确路线的指导。而现在,在德国工人运动历史的重要转折点上,他把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所有劝告完全置于脑后了,组织草案否认了工人运动的国际主义原则。马克思知道,德国工人运动之所以站在欧洲运动的前列,主要是因为他们在战争期间坚持了真正的国际主义的立场。但是现在工人运动中的国际主义还剩下什么呢?!只有一个对未来各民族的国际的兄弟联合情谊的暗淡的前途,一个建立资产阶级的欧洲联邦的前途,……这就是卡尔·马克思的判断。   马克思和恩格斯在他们两人共同给倍倍尔的一封长信中阐述了他们俩对纲领草案的明确的、不容歪曲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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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八七五年,“全德国工人联合会”和“社会民主党,经过长期协商之后,在哥达代表大会上合并为“社会主义工人党”。   这个时候,马克思一直同他的朋友恩格斯在一起。   “哥达纲领真是个耻辱!”马克思沮丧地说,“难道我们没有给他们解放斗争的思想武器吗?《共产党宣言》。《资本论》、关于法兰西内战和农民战争的论文,……。   人们知道,只有合并的事实满足了工人的要求。但是,假如人们认为,眼前的结果不是用很高的代价换来的,那他就糊涂了。……早在两党合并之前我就指出这是个缺口,……,但是无用,一切毫无用处,……。”   室内沉默了一会儿,教堂上深沉的钟声响彻了大街,使窗户上的玻璃都轻轻地震动了。马克思拿起一叠稿子,开始写对哥达纲领草案的批判。   恩格斯拿起一页来念道:   “在资本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之间,有一个从前者变为后者的革命转变时期。同这个时期相适应的也有一个政治上的过渡时期,这个时期的国家只能是无产阶级的革命专政。”[52]   这两位朋友决定,他们绝不放松为纯洁马克思主义学说所进行的斗争,并要撰文批判哥达纲领在两党合并上所犯的错误,使爱森纳赫派的领导同志们认识这些错误。

*   *   *

  一八七五年八月的日子里,马克思再次到卡尔斯巴德去旅行,他从加来出发,中途没有停留,一直到美因河畔的法兰克福。火车开过科伦之后不远,马克思坐的那节车厢里上来了一位从外表上看是熟诸世故的天主教神父。   马克思根据一些迹象推测这个神父是从都柏林来。他在那儿参加过一个纪念仪式。起初他们不怎么谈话,最后这位神父从他的旅行袋里拿出一个空酒瓶来。他生气地看着这个空酒瓶,并且发牢骚,说他到荷兰以后一直又饿又渴。   马克思把自己的科纳克白兰地酒递给这位神父,神父使劲地喝了一大口,并且马上变得健谈起来。他们俩用英语谈论德国的“文化斗争”。神父说:“德意志帝国的自由很伟大,以致于人们必须用英语结结巴巴地谈德国的文化斗争问题。”   双方一直未作自我介绍。马克思到了法兰克福向他告别说:“如果您今后几天内听到关于黑色和红色国际之间的新密谋的话,您不必惊讶。”   事后,马克思听说,他的那位旅伴是穆泽尔贝格的一位先生,是法兰克福天主教主教的代表。   马克思在卡尔斯巴德是个模范疗养员。疗养对他效果很好,而且这一次他甚至能够很好地入睡。

*   *   *

  第三次到卡尔斯巴德旅行和一次在莱茵河巴德的纳伊纳尔疗养只是使马克思的健康状况得到了暂时的改善,可是失眠和头痛却更加恶化了。一八七八年马克思又得了肋膜炎、肺炎、脑神经炎、肺脓肿和坐骨神经痛。   马克思打算再到卡尔斯巴德去疗养,但是德国和奥地利政府企图把他驱逐出境,所以他没有去成,后来他去了英国的几处海滨浴场,其中有拉姆施加特。恩格斯也经常在那儿疗养。   天气寒冷,白天下雨,夜里是暴风骤雨。几年来燕妮一直病着。一八八一年十二月二日燕妮·马克思与世长辞。一生中,她以高度的自觉和炽烈的热情投身于她的丈夫的事业。   她作为一位共产主义者与世长辞了。   “卡尔,我不行了!”这是她向她的终身伴侣讲的最后一句话,这位终身伴侣忘我地照顾了她。   只有几位朋友伴送她到最后长眠的地方。   恩格斯在燕妮的葬礼之后见到马克思的时候说过:“摩尔也死了。”   除了恩格斯的下列悼词以外,再没有人能为燕妮·马克思树立一座更庄严的纪念碑了。   “这位具有极其敏锐的批判智能,巨大的政治上的机警、充沛的精力和热烈的性格、忠于自己的战友的女性,在差不多四十年中为运动所做的事情,是社会公众看不到的,现代报刊的年鉴里也没有记载下来。这一切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感受得到。但是我深信:那些巴黎公社流亡者的妻子们还会时常回忆起她,而我们也将时常为再也听不到她那大胆而合理的意见(大胆而不吹嘘,合理而丝毫不损尊严的意见)感到若有所失”。[53]“如果有一位女性把使别人的幸福视为自己的幸福,那末这位女性就是她。”[54]

  他是一个堂堂男子;   整个说起来,我再也见不到象他那样的人了。

——莎士比亚 

  一八八二年二月的最后几天,马克思乘“塞德”号轮船到达阿尔及尔,这时那儿的天气正好既潮湿又寒冷。从马赛到北非海岸的海上旅行风浪一直很大,就是在防寒严密的船舱里马克思也挨冻了。很久以来他患的严重的肋膜炎一直未能痊愈。   他在法国他的女儿燕妮那儿度过了冬季。他的女儿对他殷勤备至,尽量使他生活轻松愉快。   但是深深的忧郁总是常常使他十分茫然,他的全部思念都萦绕在他的终身伴侣、现在长眠在海格特公墓的燕妮身上。位于地中海海湾上的阿尔及尔城的壮丽景色多少消解了一点他心中的忧郁。   他从旅馆的房间里向外眺望,许多白色别墅的圆形穹顶立即映入眼帘。这些别墅屹立在高岗上,象古罗马长圆形露天剧场的平台一样环绕着城市。卡比利亚山积雪的高峰从远处一闪一闪地发光,那是朱朱拉山脉的最高峰。除了那些热带植物和习习熏风这种标志欧洲和非洲分界的景色之外,几乎令人想不起什么迷人的东西。马克思每天清晨到专供散步的街道上去散步,或者向离城不远的小山上去漫游。   马克思到达的最初几天还是可以忍受的,但是不久,狂风和雷电便宣告暴风雨时期的来临,甚至土著居民对此也感到恐怖。   马克思睡眠很坏,咳嗽变得更厉害了,忧虑苦苦地折磨着他,他的左肺可能在溃烂,阿尔及尔最好的医生斯特凡博士劝告他散步不宜走得太远,绝对不能做脑力劳动,只能浏览一些轻松的读物。   暴风雨时期,阳光普照和大雨倾盆持续交替,这种天气一直要延续到四月底。虽然如此,马克思的健康状况还是有所改善,特别是后来医生把积水从发炎的肋膜和左胸里引流出来以后,他的情况更有好转。   地中海的热风、沙漠的暴风整天整天地怒吼着,经常的暴风雨对病人很有害。他厌恶非洲的气候,决心尽快地离开北非。从严寒到酷热这种周期性的天气变化对马克思恢复健康很不利。   但是直到五月二日,即大约经过两个多月的疗养之后,马克思才能够安全旅行。他叫一位阿尔及尔的理发师给他把胡须和长发剪短,并且拍了一张照片分别从马赛寄给了他的孩子们和恩格斯。马克思取笑自己改变了的仪容并且高兴地着了色,仿佛他的形像要在他的夫人身边重现似的。   他起初在尼扎,随后又在蒙特卡罗逗留。他希望法国里维埃拉的温和气候能使他恢复健康,当地的风光使他回想起非洲。他享受了无限的自然美景,有时也到娱乐场所去游玩。他有一次在娱乐场所玩的时候看到一个英国人,那个人愁眉苦脸,怨天忧人,因为他输掉了一些金币。   他为此写信给恩格斯说:“他不懂得即使用不列颠式的粗鲁也不能‘制服’福图娜。”[55]   最近诊断的结果是,他的肋膜炎还没有完全治好,支气管炎甚至变成了慢性的。医生建议他到山区去住一些时候。医生认为,具有治疗效果的瑞士山区和新鲜空气一定对他大有好处。   这样,他立即动身到文特诺尔他女婿龙格那儿去,并且住在离恩吉安十五公里的硫矿温泉,他让还一直生病的杜茜也到文特诺尔来。最不幸的是,这时他的大女儿燕妮也病倒了。他似乎感到什么也消除不了他内心的痛楚。   后来马克思在八月中到瑞土去旅行,这里气温的变化也使他十分苦恼,但是他觉得身体确实好了些。九月中,他能够到巴黎去旅行,并且有几个星期去看望在伦敦的恩格斯。   马克思回到法国之后,马上又病倒在床上,没有什么东西能使他再高兴了。现在他连信也写得很少,而过去他几乎每天都要给恩格斯写信。医生禁止他在十二月份外出,他为病得要死的大女儿燕妮担忧,这使他失去了生活的乐趣和最后的生活意志。在疼痛稍稍缓和的几天当中,他心里又燃起了一线希望,他打算校阅《资本论》第一卷的第三版的清样,然后付印第二卷。   马克思由于历年过多的夜间工作而损害了健康。他在新的一年的头几个月健康更恶化了。   一八八三年一月十日他在给恩格斯写的最后一封信中说:“奇怪的是,现在每当神经受刺激,我的咽喉就立即被卡住,就象红色沃尔弗[56]卡住自己的兄弟——粮食投机商一样。”[57]   马克思回到伦敦以后还试图校阅《资本论》的清样,但是他病情继续恶化,恶心和咳嗽更加厉害,才使他打消了一切希望。   琳蘅·德穆特象母亲关心孩子似的护理病人,她常常一连几个小时坐在他的床边。当马克思获悉他的女儿燕妮于一月十一日在巴黎逝世的消息时,他心情十分沉重,象瘫痪了似的坐在安乐椅上几分钟。

*   *   *

  伦敦的上空布满了初春的浓雾,棉絮一样的雾团极力穿过窗户透进室内。   马克思坐在他的安乐椅上,从来都不闲着的琳蘅坐在一个角落里用钩针织什么。   电铃突然响了,琳蘅赶忙走下楼梯,为来访的客人开门。来访的原来是恩格斯。   “尼姆,他怎么样?”恩格斯低声地问。   “他坐在安乐椅上”,琳蘅一边回答,一边急急忙忙地走上楼去,以便不让病着的马克思单独一个人留在房间里时间过长,但是她很快地走下楼来。   “您请进,他快睡着了。”她请求地作了一个手势,低声地说。   当恩格斯同琳蘅走进房间的时候,伟大的思想家卡尔·马克思已经安静地长眠了。   弗里德里希·恩格斯失去了最好的、最忠实的朋友卡尔·马克思,他用手轻轻地合上马克思的眼睛,肃立默哀。

*   *   *

  卡尔·马克思葬在海格特公墓,葬仪是很简单的。几个朋友、他的孩子们和琳蘅·德穆特最后伴送他到墓地。卡尔·马克思同他的夫人同穴,长眠在一起。   弗里德里希·恩格斯怀着十分沉痛的心情在马克思墓前致了下列悼词:   “三月十四日下午两点三刻,当代最伟大的思想家停止思想了。让他一个人留在房里总共不过两分钟,等我们再进去的时候,便发现他在安乐椅上安静地睡着了——但已经是永远地睡着了。   这个人的逝世,对于欧美战斗着的无产阶级,对于历史科学,都是不可估量的损失。这位巨人逝世以后所形成的空白,在不久将来就会使人感觉到。   正象达尔文发现有机界的发展规律一样,马克思发现了人类历史的发展规律,即历来为繁茂芜杂的意识形态所掩盖着的一个简单事实:人们首先必须吃、喝、住、穿,然后才能从事政治、科学、艺术、宗教等等;所以,直接的物质的生活资料的生产,因而一个民族或一个时代的一定的经济发展阶段,便构成为基础,人们的国家制度、法的观点、艺术以至宗教观念,就是从这个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因而,也必须由这个基础来解释,而不是象过去那样做得相反。   不仅如此。马克思还发现了现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它所产生的资产阶级社会的特殊的运动规律。由于剩余价值的发现,这里就豁然开朗了,而先前无论资产阶级经济学家或者社会主义批评家所做的一切研究都只是在黑暗中摸索。   一生中能有这样两个发现,该是很够了。甚至只要能作出一个这样的发现,也已经是幸福的了。但是马克思在他所研究的每一个领域(甚至在数学领域)都有独到的发现,这样的领域是很多的,而且其中任何一个领域他都不是肤浅地研究的。   这位科学巨匠就是这样。但是这在他身上远不是主要的。在马克思看来,科学是一种在历史上起推动作用的、革命的力量。任何一门理论科学中的每一个新发现,即使它的实际应用甚至还无法预见,都使马克思感到衷心喜悦,但是当有了立即会对工业、对一般历史发展产生革命影响的发现的时候,他的喜悦就完全不同了。例如,他曾经密切地注意电学方面各种发现的发展情况,不久以前,他还注意了马赛尔.德普勒的发现。   因为马克思首先是一个革命家。以某种方式参加推翻资本主义社会及其所建立的国家制度的事业,参加赖有他才第一次意识到本身地位和要求,意识到本身解放条件的现代无产阶级的解放事业,——这实际上就是他毕生的使命。斗争是他得心应手的事情。而他进行斗争的热烈、顽强和卓有成效,是很少见的。最早的《莱茵报》(年),巴黎的《前进报》(年),《德意志——布鲁塞尔报》(年),《新莱茵报》(一年),《纽约每日论坛报》(—年),以及许多富有战斗性的小册子,在巴黎、布鲁塞尔和伦敦各组织中的工作,最后是创立伟大的国际工人协会,作为这一切工作的完成——老实说,协会的这位创始人即使别的什么也没有做,也可以拿这一成果引以自豪。   正因为这样,所以马克思是当代最遭嫉恨和最受诬蔑的人。各国政府——无论专制政府或共和政府——都驱逐他;资产者——无论保守派或极端民主派——都纷纷争先恐后地诽谤他,诅咒他。他对这一切毫不在意,把它们当做蛛丝一样轻轻抹去,只是在万分必要时才给予答复。现在他逝世了,在整个欧洲和美洲,从西伯利亚矿井到加利福尼亚,千百万革命战友无不对他表示尊敬、爱戴和悼念,而我敢大胆地说:他可能有过许多敌人,但未必有一个私敌。   他的英名和事业将永垂不朽!”[58]

卡尔·马克思生平事业年表

年5月5日卡尔·马克思诞生于特利尔城。

年10月马克思进弗里德里希—威廉中学。

年9月24日马克思得到高中毕业证书。

10月15日马克思在波恩大学报名注册。

年8月底至10月中旬马克思在特利尔波暑假。他与枢密顾问官路德维希·冯.威斯特华伦的女儿燕妮·冯·威斯特华伦秘密订婚。

  10月22日马克思转入柏林大学法律系。

年4月15日马克思得到博士证书。

   7月初马克思从特利尔迁居波恩。

年马克思前往科伦,于10月15日担任《莱因报》编辑。马克思发表三篇关于摩塞河畔农区葡萄种植者贫困状况的通讯文章。

年1月马克思发表一系列文章,进行论战,谴责普鲁士的新闻检查制度。马克思辞退《莱因报》编辑职务,并于3月18日发表声明,他“因现行书报检查制度的关系”退出编辑部。

   6月19日马克思与燕妮结婚。

   10月底马克思迁居巴黎。

   12月马克思为《德法年鉴》撰写《黑格尔法哲学批判》一文,他在文章中号召无产阶级群众争取实现“人类的解放”——“共产主义的社会制度”。

年1月至3月马克思紧张地从事法国革命历史的研究。

   4月马克思亲自与《正义者同盟》的领导人、法国大部分秘密工人协会的领袖交往。

   5月1日马克思的长女燕妮诞生。

   7月马克思与蒲鲁东以及巴黎的《前进报》的编辑人员发生私人的关系。

   8月28日至9月6日恩格斯在巴黎拜访马克思,在马克思那里逗留了十天时间。其间,他们在所有的理论领域上取得了一致的看法,从此他俩志同道合工作,结下了牢不可破的友谊。

   9月至11月马克思着手撰写《神圣家族》一稿,而且对十七和十八世纪法国和英国的唯物主义者进行了研究。

年1月11日法国内务部发函驱逐卡尔·马克思和《前进报》其它工作人员的命令。

   2月3日马克思途径吕特希前往布鲁塞尔。

   4月初恩格斯到达布鲁塞尔,马克思向他阐述了自己所确定的唯物主义的历史理论的主要特征。

  9月马克思的次女劳拉诞生。

年2月马克思和恩格斯决定进行国际的宣传活动,准备在科学共产主义的基础上创立国际共产主义的组织。他们在布鲁塞尔建立了通讯委员会。

  8月15日恩格斯迁居巴黎,在那里进行宣传和组织活动。

  12月马克思的长子埃德加尔诞生。

年6月初共产主义者同盟首届代表大会在伦敦开幕。

  7月初第一部政治经济学著作《哲学的贫困》在布鲁塞尔出版。

   8月5日共产主义者同盟及布鲁塞尔区部改组,马克思当选为区部书记。

   8月底马克思和恩格斯创立《德意志工人协会》。

   11月29日至12月10日马克思在伦敦出席共产主义者同盟第二次代表大会,大会通过了马克思的纲领性和策略性的原则。

年1月马克思草拟《共产主义宣言》。

   3月4日马克思被逮捕,他和夫人一起被押送出法国边境。

   3月10日共产主义者同盟中央委员会在巴黎改组,马克思当选为主席

   3月20日一千册《共产主义宣言》从伦敦送到巴黎。

   3月21日恩格斯到达巴黎。

   4月5日马克思与恩格斯离开巴黎,首先去美因茨,商谈建立工人协会的事宜。

   4月10—11日马克思和恩格斯到达科伦,立即着手筹办《新莱因报》。

   5月31日《新莱因报》创刊号问世。

年2月8日科伦陪审法庭审讯马克思、沙佩尔和拖奈德尔,控告他们号召人民拒绝纳税和举行武装起义,犯“煽动暴乱”之罪。

   5月11日科伦政府当局发出驱逐马克思的命令。

   5月18日《新莱因报》红色终刊号(第期)发行几千份。

  6月1日马克思“带着普法尔茨民主中央委员会的委托”前往巴黎。其间,恩格斯以士兵的身份投入巴登战场。

   6月3日马克思抵达巴黎。

   7月7日燕妮·马克思携带孩子和海伦·德穆特到达巴黎。

   8月24日马克思离开巴黎前往伦敦。

  10月31日马克思的次子吉多诞生。

年5月中旬马克思结织咸廉·李卜克内西。

   11月15日恩格斯离开伦敦,到曼彻斯特进入他父亲的公司主持事务。

  11月19日吉多夭折。

年3月28日马克思的小女儿弗兰契斯卡诞生。

年4月14日仅一岁的弗兰契斯卡夭折。

   5月20日卡尔·马克思的《路易·波拿巴的雾月18日》在纽约出版。

  10月4日科伦共产党人审讯案开始。

年1月马克思的《揭露科伦共产党人审讯栗》小册子在巴塞尔刊行。

年1月16日马克思的小女儿艾琳娜诞生。

  4月6日八岁的埃德加尔病死。

年6月10日《政治经济学批判》第一册在柏林由弗兰茨·敦克尔出版社初版发行一千册。

年10月21日至27日马克思起草国际工人协会开幕词和章程。他指出,工人阶级的首要使命是夺取政权。

  11月1日马克思向国际委员会宣读通过的开幕词和章程。临时委员会转为中央委员会。

年12月马克思完成三卷本《资本论》的草稿。

年9月2日《资本论》第一卷问世,初版发行一千册。

年9月18日恩格斯到达伦敦,其住宅离马克思住地大约有十分钟的路程。

年5月中旬《资本论》第一卷出版第二版

年5月5日马克思寄给白拉克《哥达纲领批判》一文。

年3月底马克思着手修改《资本论》第二卷。

年6月医生禁止马克思长时间的工作。

年12月2日燕妮·马克思夫人经长时间重病以后逝世。马克思在医生的规劝下没有参加葬仪。

年2月20日至5月2日马克思在阿尔及尔休养。

年1月11日马克思的长女燕妮在巴黎逝世。

  3月14日燕妮逝世的消息使马克思的健康状况恶化。他于下午约二点四十五分在伦敦的住宅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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