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今天讲一讲在日本历史上非常有名一桩凶案――津山事件。
津山事件或称津山三十人屠杀事件,发生于昭和十三年(年)5月21日凌晨,日本的本州岛西部冈山县以北苫田郡贝尾部落。准确地说,该事件应该是发生于津山市外的西加茂村,但因为后来市町村合并的缘故,现在又划归津山市内。
贝尾部落是周边部落中最接近山边的部分,行经西北边的坂元部落后会看到一个上书“贝尾”的蓝色小看板,看板后的道路分岔为两条,右边的通往贝尾部落的中心部,左边则通往贝尾部落的集会所。案发现场就是在这个路口附近。
年5月20日下午4点左右,一名青年男性骑着自行车对村中的住宅来回仔细地查看。
下午5点左右,贝尾部落附近全面停电,村民对于停电不疑有他,因此没有通报相关单位。
5月21日凌晨1点40分左右,前一日那名形迹可疑的青年男性装备好了一切,准备出门。他穿着全套的黑色立领学生制服和被称为“地下足袋”的二指胶鞋,再绑上绑腿,然后将两个小型手电筒用布绑在头部两侧。
然后他用绳子将自行车的车灯挂到胸前固定好,腰上绑上一把日本刀和两把匕首,拎上自己改造的九连发勃朗宁猎枪,腰间的袋子里塞满发改造的子弹,身上还挎背着另一个装满发子弹的布包。
带着这些装备,男子开始了他长达一个半小时的屠杀。首先,他用斧头砍下了熟睡中祖母的头,接下来,他侵入了村里11间民宅,其中三家被灭门,四家有一人幸存。其他被侵入家宅的幸存者,除了2人原本不在之外,其他的都是在听到枪声和怒骂声后立刻逃亡和躲藏而得救。
村里一名男子侥幸逃脱,急忙骑上自行车奔向乡里的派出所,然而由于征兵的缘故,所里人少,当晚又恰巧没人值班,于是他又骑了3公里去到邻乡的派出所报案。
警方很快赶到现场。据统计,被害者中有死者30人,其中立即死亡的28人,伤重不治2人,另有轻重伤3人。死者中有5人不满16岁,最小的只有5岁。这个案件的死亡效率之高,在世界个体作案的犯罪史上也实属罕见。
在随后的搜查行动中,警方在附近的仙城山上发现了凶手的遗体,死亡时间是早上五点,死因为自杀。遗体旁有一封遗书,后来在凶手家中也找到另一份遗书。
由于被害者数量巨大,此案在日本造成了极大影响,更加重了当时知识份子对于警察枪支取缔不严的强烈批判。最后,警方以凶手已经自杀身亡为由,匆忙结案了事。他们既没有收集幸存者们的证言,也没有调查每位受害者的遇害原因。津山事件直到今天仍然留下了很多谜团,甚至在当地至今依旧是个禁忌,不可随便谈论。
那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让青年连杀30人,几乎屠尽了整个村子,甚至连自己的亲祖母还有自己都不放过呢?
(下)
津山事件的凶手名叫都井睦雄,年出生于冈山県苫田郡加茂村大字仓见的一个中农家庭,父母很早就死于肺结核,他和姐姐由祖母抚养长大。6岁时他们一家迁回了祖母的故乡贝尾部落,犯案时都井年仅21岁。
都井家因为有着一定的资产,生活过得较为宽裕。祖母对都井这个独孙十分溺爱,百般纵容,甚至以自己身体不好的原因屡次要求都井留在家中,因此都井入学接受义务教育的时间比别人晚了一年。
不仅如此,祖母担心孙子的身体,还经常帮他装病不去上学。然而都井聪明伶俐,虽然经常缺课但成绩依然不错。
在这种过分的溺爱中,都井小学毕业了。不久他得了肋膜炎,被医生禁止做重活,自此他就宅在家里写小说闲散度日。
肋膜炎病状改善后,都井又读了一段时间的书,之后渐渐就对学业失去了兴趣,继续宅在家里写一些适合儿童看的书。他将自己写的小说念给附近的孩子听,很受孩子们的欢迎。
当时贝尾村的村妇们每天接触的都是五大三粗的农村青年,都井这样“才华横溢”的文艺青年让她们觉得非常稀罕。
日本以前流行过一种奇特的习俗“夜访”,来源于古代“走婚”习俗——男子在夜里来到女方的家里,与女子发生关系后再返回自己家。从19世纪末起,这种习俗在日本各地都被明令禁止,仅有一些偏远地区仍然保留着类似的淫风陋习。当时的津山地区就是其中之一。
氛围环境如此,再加上都井略施手段,他很快成为众多村妇的入幕之宾。
然而,很快到了年,战争大规模爆发,日本开始征兵活动,大批日本农村壮劳力离开乡村从军出国。都井因为结核被判定为“丙等”(实际上为不合格),而他平时瞧不起的农村同龄人却都拿到了“甲等”,顺利成为“光荣入伍,报效天皇、光宗耀祖”的一员。
当时,在军国主义盛行的日本,没有通过征兵体检是一种奇耻大辱,这对都井来说完全是一次重大打击。更令他难堪的是,那以后,他一下子由受人追捧的文艺青年变成了人人轻视的无用之人,以前和他私通的女性们,都以各种理由拒绝和他继续保持关系。
征兵的落选、村人的奚落和村妇们的翻脸都让曾经自视甚高的都井接受不了,在旁人的冷眼与嫌弃中,都井心里的怨恨日渐累积,又因为身患不治之症(肺结核),他更加愤懑绝望。
征兵活动结束不久,都井拿到了狩猎执照,并用它在津山购买了二连发的散弹枪。年,他号称要打大型猛兽,向银行抵押了房产与田地,前往神户市购买了12号口径5连发的布朗宁猎枪。
那以后,都井每天进山练习射击,闲暇时还总拿着枪在村子里转悠。附近的村民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都感到有些不安。
后来警察来到他家中搜查,将枪支与另外发现的日本武士刀、匕首、短刀等危险武器一一收缴,还吊销了他的狩猎执照。虽然如此,都井依旧通过朋友的渠道从刀剑收藏家那里购入了弹药以及刀具。
年5月,都井开始写长篇的遗书,同时白天他骑着自行车去临近村庄计算村民的逃亡路线,以及居民们逃到隔壁村镇派出所求援所要的时间。晚上他则拿着猎枪在村子里面徘徊估算路程。
当月,两名曾和都井发生过亲密关系,后来离开他另嫁他人的女性相继回贝尾部落的娘家探亲。都井不久前曾向其中一名女子的母亲求爱,却惨遭羞辱,且求爱未果的丑态也被宣扬得人尽皆知。
都井对这几名女子都有强烈的敌意和杀意,于是把犯案日期定在了羞辱他的那家女儿回乡的当天。
5月20日下午5点,都井首先切断了电线杆上的电缆导致全村停电,因为这在当时是稀松平常的事,谁也没有在意,更没人打算告知电力公司。
21日凌晨1点40分左右,都井带好凶器,做好装扮,因此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夜里也能活动自如。
都井首先用斧头将睡梦中的祖母砍死,接着,他破门而入村中的11户人家,灭门其中三户、将四户杀得只剩1人。其余幸存者多是一听到动静就马上藏起来、逃走或者求饶,这才得以逃生。
都井选择下手的对象都是和他有过关系的女性或曾经交恶的村人。根据幸存者的证言,都井作案时相当冷静,对没有说他坏话且告饶哭求的老人,他在凝视之后便放过一马。
约一个半小时的屠杀后,都井来到隔壁村落借纸和笔准备再写一封遗书。他看到这家人的小孩曾经听他讲过故事,因此和那孩子说话,离开时他还让小孩好好学习。
随后,他登上约3.5公里外的仙城山山顶,写下追加的遗书之后开枪自杀。
都井在遗书中自述,因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肺结核),对辛勤养育自己的祖母十分愧疚,不想她日后受苦;患病的几年来他深受病痛的折磨,又深感社会的冷漠与压迫,还被自己的女人们背叛,那些人都不配活着……他还在遗书中做了反省,列下了因为搬走或因他人妨碍而无法杀到的目标等情形。
幸存的村人后来透露,都井买入猎枪后经常背着枪在村里闲逛,并且对那些辱骂他的男人女人们投去憎恶的目光。然而从都井睦雄留下的日记来看,其实他最初购入猎枪并不是为了杀人。虽然他心里有恨,但也远没有达到要杀人的程度。
他购入枪支的真实目的,一方面可能是用来威胁邻里以及散布自己丑态的那个女人,让大家少说自己的坏话,另一方面,可能是用枪来威胁年轻的女性与自己发生关系。但他没想到,这样一来,虽然没人敢再说他的坏话了,却也让女人们也不敢接近他了。
现在看来,应该是入伍失败的打击,身体的病痛,白眼、流言的伤害,被背叛的痛苦……种种因素相加,使得都井最终下定决心进行了这场屠杀。
津山事件被媒体称为日本历史上最惨烈的杀人事件,此外,它也对后来的众多文学影视作品产生了深远影响。都井睦雄身着黑色学生制服手持猎枪,头绑手电筒的经典形象,成为了恐怖电影和小说的灵感之源,比如大家熟知的两位推理大师横沟正史和岛田庄司,在他们两人的代表作《八墓村》和《龙卧亭杀人事件》中,我们都能隐约窥见津山事件的影子。
言桄推理小说作家,编剧,起点中文网签约作家;第二届华文推理小说大赛二等奖,第一届华文推理小说大赛优秀奖获得者。
诡事收集狂,案情解析控;每天都在研究谋杀犯罪的守法公民,平时捋捋案子、码码字就会幸福感爆棚的佛系人。
代表作品:《十恶临城》(目前连载于起点中文网)、《千年杀》、《甲骨诀》、《七宗罪》、《1Q84年的空气蛹》、《阳光刺目的午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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